“陛下，此事有所不妥啊。”
議堂之內，蕭穆終究還是沒忍住沉聲開口。
他自然知道周錚勇猛，也知道周錚絕非裝腔作勢，更知道周錚實力非凡，但這些都不是周錚要親自出征第一線的理由。
如今的，他是整個大周的希望，更是大周的未來。
一旦周錚在戰場上現身，定然會讓朝廷兵將不顧一切衝殺而來，甚至丞相會不惜一切代價。
若真到了那個黑手，又當如何？
所有人都可以死，唯獨周錚不可以。
不僅是蕭穆，其他人見狀紛紛跪在周錚的跟前，他們沒有言語，可行動早已說明了一切。
“太晚了。”
周錚輕嘆一口氣，隨後搖搖頭。
這鎮北軍之內，還有多少是奸細，無人知曉。
即便芸熙等人已經相當盡力，但還是無法將奸細徹底鏟除，所以當周錚大聲允諾將親戰第一線的時候，他就知道，自己沒有退路。、
否則，一旦被奸細找到機會，定然會在大戰第一時間，煽動眾人。
而那個時候的兵變，就不是在場的諸位可以解決的問題了，甚至可能萬劫不復。
所以，周錚沒得選。
其中道理，眾人都是明白，可即便是如此，他們真正要讓周錚生死衝殺在第一線的時候，心中仍舊是充斥著極大的不安。
即便明知道周錚大小無數戰，即便明知道周錚有著豐富的經驗，即便明知道周錚所向披靡，但他們更清楚這一次不同。
這一次的生死大戰，賭上的可不是一次輸贏，而是整個未來。
“莫不成，諸位不信任朕？”
環視跪在地上的眾人，周錚心中微微一動，隨後連忙將蕭穆等人攙扶起來。
他們都是隨著自己出生入死之輩，他們都是自己的左膀右臂，他們都是忠心耿耿。周錚自然理解他們，可同樣，周錚從不懷疑自己。
若真的要死，他早就死了。
從曾經一無所有的太子，走上了現在的人生巔峰，達到了人皇之位，他遇見的生死劫難不少。
大軍環繞，殺手無數，周錚都未曾怯懦，何況是現在。
如此一番話，並未讓眾人稍微好受一些。
他們自然知道這些，可他們更清楚光是這些還不夠。
因為除了三十萬朝廷大軍，還有朝廷隱藏在暗中的狙擊槍。
這玩意兒的威力，他們是見識過，一旦出手，碳基人類，是不可能有抵擋之力的。
甚至當場殞命，也不是不可能，周錚再強，可終究也只是一個尋常的人類罷了。
想到這裡，一股悲涼開始在眾人的心中緩緩升騰起來。
“老臣，有罪！”
終於，蕭穆沒有忍住心中的波動，眼眸濕潤，再度朝著周錚跪拜下去。
他的聲音顫抖，甚至連情緒都有些控制布置。
聲音抖動，神色復雜，眼眸中對周錚盡是愧疚和不甘之意。
在這一刻，沒有人被蕭穆更加的內心震動和難受，所有的一切的一切，都是因為鎮北軍。
這一群，被他親手挑選出來的鎮北軍，被他寄予厚望的鎮北軍，被他認為可以傳承下去的鎮北軍，沒想到，最後卻成為了最大的笑話，成為了傷害他們的利刃，更成為了讓周錚陷入如此危險境地的推手。
蕭穆這一生，從無後悔之事。
萬千將士追隨他，戰死沙場，他不後悔。橫立北境之地數十載，風餐露宿，只為抗擊大夏國，他不後悔。自己的數個孩子保家衛國，犧牲在邊境，白發人送黑發人，他不後悔！
甚至在無數次鎮北軍即將全軍覆滅，甚至連自己的親信都幾乎消亡的時候，他還是不後悔！
但這一次，蕭穆後悔了。
因為自己的執念，因為自己的不甘心，更是因為自己的盲目自信，才讓局勢走到今天這一步。
當初周錚質疑這些鎮北軍的時候，蕭穆心中甚至有些不爽。
甚至對於周錚的質疑，他感到有些憤怒。
可現在他才知道，這些鎮北軍，早已不是當初的鎮北軍，也早已回不到當初的鎮北軍，他們魚龍混雜，他們永遠不可能有曾經的鎮北軍的忠心耿耿。
最關鍵的是，尾大不掉。
數萬新鎮北軍，不可能做到將其全部鏟除，甚至無法將其徹底流放。
只能讓他們跟隨著一戰。
他們成為了一個無形的炸彈，他們隨時都有可能成為衝擊和殺害在場所有人的凶手。
而這一切的導火索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，不是別人，正是蕭穆。
老淚縱橫，內心愧疚。
若是可以，蕭穆多麼希望用自己的性命作為犧牲代價，換取這一切從未出現過。
望著年邁的蕭穆如此動作，蕭冠心頭微微一動，不過還是嘆口氣，並未多言。
他知道，蕭穆不可能走過自己的良心一關。
也知道，當周錚第一次在新鎮北軍中揪出奸細的時候，蕭穆就陷入了惶恐不安的地步。
只是，身為蕭穆曾經最為得意的兒子，蕭冠著實不知道在這件事情上應該如何勸解蕭穆。
或許，如今他終於鼓足勇氣，將自己內心深處的愧疚說出來，才是最好的一種自我解脫吧。
至於周錚會如此處理，他並不在意，甚至可以接受周錚任何的話語。
只是，所有人都清楚這裡面的緣由，但所有人也明白，周錚絕對不可能對蕭穆有任何的動作。
不是因為現在即將決戰，生死攸關。
而是因為周錚重情重義，他永遠不可能讓自己身邊最為親近的人陷入危險之地。
周錚低頭望著此時的蕭穆，內心同樣復雜。
一代鎮北王，叱吒風雲，馳騁一生，他桀驁不馴，他骨子裡有獨屬於自己的浪漫。
頭可斷，血可流，但他絕對不會輕易低頭。
但這一次，鎮北王低頭了，他放下了自己的高傲，甚至當眾將自己的尊嚴完全放在地上，任何人踐踏。
僅此一點，周錚就知道，鎮北王，是真正的內心受到了巨大的震動和傷害。
但他更清楚，若是自己此時風輕雲淡，若是自己當做什麼都，沒有發生，若是自己好言相勸，可最後的結果，不僅不會讓鎮北王重新自己的初心，更是會讓他陷入無盡的暗黑和深淵之中。
甚至，到了決戰的時候，蕭穆或許會用自己的性命作為懺悔的代價。
這，絕不是周錚願意見到的，也絕對不是周錚希望出現的情況。
“鎮北王，確實有罪！”
深吸一口氣，周錚這一次，沒有將鎮北王攙扶起來。
而是居高臨下，眉頭緊皺，沉聲呵斥。
如此反應和變化，讓在場所有人都始料未及，他們瞪大眼睛，一臉不可置信望著周錚。
為何會如此？！
但他們沒說話，所有人都清楚，這件事情，確實需要一個交代。
“你，可願罰？”
周錚輕咬唇，當眾質問。
“老臣，願！”
......